美晶片禁令升級，對亞洲半導體業影響幾何？

在全球需求疲軟和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加劇的雙重衝擊下，台積電（TSMC）、三星（Samsung）等亞洲晶片製造商的財報資料顯示，收入和投資面臨的阻力正在進一步加大。這種壓力不僅是週期性的，美國主導的晶片禁令可能會帶來更多結構性的後果。荷蘭和日本 – 生產製造晶片所需的光刻設備和/或化學材料的兩個國家 – 將會加入美國的出口禁令。雖然具體規則尚未最終落定，但毫無疑問，中國在科技領域自給自足的目標正面臨更多阻礙。那麽，美國主導的晶片禁令對中國有何影響，對亞洲半導體行業又將會有何連鎖反應？

美國自2022年10月頒佈了改變整個行業遊戲規則的《晶片與科學法案》（CHIPS and Science Act）後，又再進一步地擴大範圍，採取更多措施限制中國生產16nm或以下制程的晶片的能力。中國可以通過氟化氬（ArFi）浸入式深紫外（DUV）光刻機生產16nm 制程的晶片，但成本更高，產量也可能更低。因此，荷蘭和日本的態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重要，因為這兩個國家在深紫外光刻機生產方面處於領先地位。

在短期內，由美國主導、多國參與的晶片禁令將會阻礙中國的科技進程。自2014年以來，半導體已經超越石油成為中國最大的進口項目。到2022年，中國晶片製造設備中的86%是由外國企業供應的，其中美國是最大的供應商（市場份額52%），其次是日本和歐洲。儘管中資企業的市場份額有所進步，但也僅從2017年的7%上升到2022年的14%，而且大部分是成熟制程的半導體生產。一個壞消息是氟化氬（ArFi）技術應用於45nm 以下的制程，而如果中國無法進口或自主生產這類設備，中國可能將無法再擴大45nm 以下制程的半導體生產。

對於全球而言，由於無法進入中國市場，半導體設備生產商將會面臨週期性的收入衝擊。中國是最大的晶片設備買家，在2021年達到高峰，但在2022年有所下降。由此可見，制裁抑制了中國的雄心，2022年是近十年來中國首次出現設備採購份額下降的情況。2022年，中國從美國採購的規模最大，占銷售額的近三成，其次是日本和歐洲。外資設置在中國的晶圓廠占總產能的38%，不過其中一些可以遷移到其他地點，因此實際的影響應該小於總體預期。

晶片禁令將會帶來贏家和輸家。擁有先進工藝的（<=7nm）晶片製造商受到的影響較小，因為技術能力掌握在少數參與者手中。如果美國成功限制中國的生產，那麼7nm – 45nm 之間的中部成熟制程的半導體製造商將會受益。如此，中國很可能被限制在只能製造大於45nm 成熟制程的範圍，中國在這個範圍已經擁有超過30% 的市場份額，並且在現有設備的基礎上，准入門檻要低得多。

從長遠來看，半導體行業的趨勢將取決於西方能否始終保持技術優勢、以及中國的研發速度是否能快速彌合技術差距。可以肯定的是，美國推出的晶片禁令會放緩中國擴大晶片產能的雄心，無論是中國企業還是外資企業。但同樣明顯的是，中國會加快研發的腳步，並且很有可能擴大成熟制程的晶片生產，這類晶片對於許多產品來說仍然是必不可少的，2022年成熟制程晶片占總製造產能的42%。中國的一個亮點是汽車晶片 - 中國在汽車晶片供應鏈中佔據非常主導的地位，並且在稀土材料和電動汽車生產領域都十分重要，使得中國擁有控制這個行業大部分生態的能力。

縱觀過去幾十年，半導體一直由美國主導，而後經歷了日本、韓國和臺灣後來居上。半導體製造需要經驗（實驗和試錯）以及技能與專業的高度整合，可以說是全球化結晶的最好案例，這意味著單打獨鬥想要追趕並非易事。世界也許正在脫離全球化趨勢，但半導體現有的一體化格局在短期內可能脫鉤的幅度非常有限。

總體而言，晶片禁令將中國和亞洲半導體行業推向了十字路口。由於地緣政治風險，中國接下來的投資和創新可能會面臨以下兩種可能的情況。第一種可能是，中國沒有成功實現半導體製造的技術升級、先進設備製造方面取得的成果有限，只能被迫生產成熟制程的晶片。這種情況將會導致成熟制程晶片產能過程、價格競爭激烈，進而影響到這個範圍現有的其他亞洲晶片製造商，特別是美中脫鉤很有可能不會影響成熟制程晶片的情況下。如果出現政策變化，東盟和印度可以開發一個單獨的生態系統來滿足發達國家的需求。第二種可能是，中國成功實現技術升級。在這種情況下，鑒於西方仍然存在保護主義措施，世界將最終形成分別基於中西方技術的兩套各自獨立的生態系統和標準。這種情況的前提是，雙方都會為推動半導體行業前進而提供巨額補貼。